我由于带着近视眼镜,不符合井下安全规程的明确规定,幸运的没有当上采矿工,而是和我的同学老徐一起被分配到了矿机修厂,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后方技术单位。可是我们去后,厂里根本就没问你的特长和所学,分配我去了铸造组去做铸工{翻砂工},老徐则做了铁工,想当电工门儿也没有。同去的女同学,学机械的李家媛、席淑云分配做了电工,我们班学电气的李玉茹被分去做了车工。这种对人才和所学的彻底的蔑视,令我们大失所望,心里的火窜得呼呼的,可嘴上谁也不敢说个不字。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。
我所在的翻砂车间,是一个黑乎乎的不大的厂房,头顶上有一部天车。大门外有两座化铁的冲天炉。厂房里的地面上,整个堆满了沙子,因为沙子的循环使用,早已变成了黑色,所以整个车间里棚黑、地黑、墙黑。人整天和沙子打交道,浑身上下也是黑的。这个车间里的人整天就是鼓捣沙子,在地上蹲着是工作的基本姿势,
我们的劳动保护用品是全厂最全的,除工作服外,还有像日本兵带的那种护住脖子的防护帽,有护目的平光眼镜,有长长的帆布手套,脚下的翻毛皮鞋可以保证铁水滴上去都不会烫透。面对这个工种,我真是伤心而又失望。但活是不能不干的,我就每天筛用过的沙子,这是这个组里最简单而又经常地工作,我的师傅教我做砂型,我推脱着就是不肯学,我打心眼里不想干这个活,心想我只要每天在筛沙子,就不算罢工,不是白拿工资。
最艰苦的还要属每周两次的开炉,开炉就是用冲天炉化铁水,然后人工把铁水倒进做好的砂型里,小件的用一个铁把的坩埚端,把长有一米七八,用直径40多毫米的铁管制成,光这个把就有几十斤重,端的时候,把长了端不动,把短了,又烤的受不了。我的臂力不够端不动,就只有选择抬铁水罐的活,这样可以使上全身的力气。铁水罐有普通水桶大小,由两个人抬,先把罐对准出铁口,接满后抬到做好的砂型跟前,对准开口把铁水倒进去,遇有大一些的铸件,就得由多人配合,接好两罐、甚至三罐铁水,连续浇铸,不能中断。在操作过程中,要任凭铁花飞舞,我自岿然不动,就算是铁花钻进脖子里,也要坚决挺住,否则一旦弄撒了铁水,将酿成大的事故。每一次开炉,工作服上,皮鞋的脚面上都会留下铁花烧透的米粒大小的洞眼。
我在前文关于半工半读的回忆中写过,经过在学校的学习和在机电厂将近一年的实践,我们已经掌握了大修电机的技术,如今到了结合专业、能用得上的时候了,却被安排做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工作,在领导的眼中,这些学生完全是改造的对象,是劳动力,而且思想还不红,必须施以“再教育”。也有个别的青年工人,整天用“高贵”的目光俯视着我们,甚至也试图当统治者。那些天我的情绪糟透了,就是在学校挨整的时候,也没有这般绝望,我觉得前途一片渺茫。
山上机修厂现在成为遗址了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