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鬼

本帖最後由村夫於 2013-8-22 07:53 編輯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酒鬼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村夫
       田光泽是个酒鬼。每顿都得喝二两，一天不喝酒嗓子眼儿就痒痒，饭都吃不下去。
      那年头儿一般人平时喝不起酒，红薯片子蒸出来的散酒4毛钱一斤。好在田光泽儿子在外边工作，月月有个“外汇”，他和老伴儿俩人过日子，他当队长工分挣得也多，又没有什么负担，打上一斤酒对付着能喝上两天。因此，他的小酒没断过。
      每天，田光泽下地都是红扑扑的模样，满嘴里酒气，女人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，闻不了那怪味儿。有时不顺心，看着谁干活偷懒不顺眼，他也会骂骂咧咧的骂大街，嘴里不干不净，就像那酒气一样熏人。为此，老伴儿没少跟他生气。
      有一年农历七月十五到了。老百姓把七月十五叫做“鬼节”，说八月十五是人团圆的日子，而七月十五是鬼欢聚的日子，俗谚：“七月半，鬼乱窜。”
      到了这一天，家家都要买些烧纸、供品等，上坟祭奠。
      田光泽正在棒子地里锄地，浑身大汗淋漓，不住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。忽然，他闻到一阵酒香，顿时来了精神。咦，这是谁他妈的比俺还阔气，把酒带到地里来了？正纳闷，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。
      明白了，小娟她爹前不久刚去世，准是小娟给她爹上坟来了。他知道闺女孝顺，上坟的供品一定很丰盛。
      想到这里，田光泽肚里的酒虫直往外爬。他放下锄杆，扒拉着棒子棵，循着哭声走了过去。
      出了棒子地，走过一块豆子地，又进了一片高粱地。哭声越来越近了。果然是小娟给她爹上坟来了。坟前摆放着一壶酒，几碟小菜，一包点心，小娟烧完了纸，“亲爹”“亲娘”的放声痛哭起来。
      我们这儿的规矩，人死后第一年，儿女上坟时都要哀号一番，以表达晚辈的痛心和孝心。如果没有人劝，哭一阵就完了；倘若遇上人劝，越劝越伤心，哭得也越邪乎。因此遇到这种情况很少有人去劝，让孝子们尽情地哭，哭到一定火候也就不劝自止了。
      田光泽对小娟说：“大妹子，别哭了，大热的天小心哭坏了身子。”小娟哭得正伤心，一见有人来劝，哭得更恸了，一把鼻涕一把泪，口涎也顺着嘴巴子往下流。
      田光泽拿过酒壶，咕噜喝了一口，又用手指捏起一撮小菜，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，一边说：“大妹子，俺叔反正已经过世了，再哭也哭不活了，别哭了，回家吧！”说着，又是一口酒，一口菜。
      小娟只顾闭着两眼，坐在地上哭天嚎地：“我那受罪的爹啊糊涂的娘，你们活着没享一天福哦，怎么就撇下我走了呢••••••我那亲亲的爹啊，娘啊••••••”
      田光泽干脆也不说话了，端着酒壶把酒喝了个精光，末了又拿了几块点心，一边往嘴里塞，一边咕哝着说：“俺劝你你不听，你哭吧••••••俺还得耪地去呢！”说着踉踉跄跄的抬腿走了。
      老远，他隐约听到小娟骂：“哪里来的野私孩子啊？俺是给俺爹来上坟的，臭不要脸的把俺的酒都喝光了，你成了俺爹啦？”
      田光泽听了心里直乐，嘿，今儿这便宜捡的不小，白喝了一壶酒，还落了个“爹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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