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职时,我翻看了龙烟的历史资料,发现自解放以来,国家对龙烟的投入总是大于龙烟的产出。我就思忖,一天的嚷嚷,龙烟给国家做出了多大多大的贡献,这不是亏损吗?亏损谈何贡献?现在我明白了,龙烟的确是给国家做了贡献的。只不过这个桂冠让下游企业戴上了。计划经济的定价不尽合理。矿石生产前期准备时间长,基建投资大。产品价格低。钢材生产相对矿石来说,属于短平快项目,基建时间短,产品利润高。那个时候是计划经济,龙烟被定为定为铁矿石生产基地,国家不鼓励发展其他项目。所产矿石供应宣钢、首钢,和山西的一些铁厂。宣钢的主要定位是炼铁基地。供应首钢、唐钢等的炼钢生铁。国家把钢材的价格定得很高,炼钢轧钢的利润很大,矿石和生铁定价很低。所以在九十年代初期,龙烟和宣钢都是无名英雄,在替他人做嫁。正因为此,90年代,宣钢勒紧裤带,在最困难的时候,咬着牙上炼钢和钢材,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,终于形成了今天五百万吨钢材的生产规模,现在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,我们为国家作出了贡献。
在最困难的时候,也许是无能为力,也许是自顾不暇,宣钢无意扭转产品价格不合理的现实,在公司内部继续维持着计划经济的定价。龙烟的铁矿石仍然在低价徘徊。龙烟继续亏损,并美其名曰政策性亏损。
在最困难的日子里,我亲历了亏损企业的难处。领导们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讨论当天的资金分配。各位经理谈自己口上的需求,哪个项目最急需要经过讨论。财务科每天拿着生产急需去公司要钱,虽然少,每天还能给一点,终于有一天,公司答复,没钱了,不行就停吧。不到万不得已,公司是不会这样说的。公司让你停产,可见资金紧张到了何等程度。
这是前方,总还是有人关注。后方就更难了,后方部门提出来的急需,往往排不上号,展览馆那会儿归工会管,工会主席几次要钱维修,都排不上队,一天,下大雨冲塌了。工会主席也只是汇报了事。事后主席私下对我说,这是最好的结局,塌了好,谁都没责任,大家都放心了,不用再琢磨要钱了。大雨把展厅泡倒了,充其量算生产事故,当时的领导最怕的是追究政治事故。我接任工会主席后,接受了几十万的债务,上年的劳模会开过了,可劳模们的的个人奖金还没发。我闻听,简直是大傻眼。汇报给领导,当作急需,才获得解决。这就是当年龙烟的惨状。至于购买慰问品、图书等等的欠账,根本就摆不上台面。那会儿,没钱花,有个经理就公开鼓励我们:有钱买来东西算什么本事,空手套白狼才是能人。公开鼓励行骗。
本世纪初,宣钢分期分批搞主辅分离,甩掉一些包袱,被甩的有各中小学及主管部门、有机修厂、建筑安装公司、技术中心、汽车队,等等,都是效益不好的单位,龙烟也名列其中。经过几年的运作,那几个单位都被剥出去了,还没来得及对龙烟下手,河北钢铁成立了,龙烟划归了河北矿业,不归宣钢了,这才逃过了一劫。再晚半年,龙烟的命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。
划归河北钢铁以后,铁矿石回归了它本来的价值,跟随国际市场波动,龙烟萌发了勃勃生机。成了张家口的利税大户。利税总额远超过整个宣钢。成了香饽饽,就谁都抢着要。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,庞家堡镇归张家口市直接管理,成了市直管镇。我们都经过了庞家堡区变镇的前前后后,我想如果当年有现在这样的效益,就不会出现撤销庞家堡区的局面。龙烟的复兴,价格是重要因素,人的作用也是不能忽视的。这些年企业管理有了长足的进步,厂容厂貌有了大变化,人员少了大半,铁精粉却几乎翻了一番。
如今,随着全国钢铁战线的低迷,龙烟也出现了一些困难,这是前进当中的困难,是发展中的困难,和我们当年的穷困不可同日而语,开资打白条的穷日子一去不复返了。 |